亚坤夜读丨野柿子红了(有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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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久居城市的我,忽然想起家乡的野柿子。当红灯笼似的柿子点燃整片山林,乡野丰收的序幕就拉开了。湛蓝的天空,通红的柿子,黄色的树叶,组成硕果累累的秋天。

  南方的深山,野柿子树这里一株,那里一片,像淘气的孩子躲藏在角落。生长在向阳山坡的柿树,高高瘦瘦,其貌不扬。晚春初夏,枝繁叶茂里渐渐冒出淡黄色的小花,一朵朵,一簇簇,散发出阵阵若隐若现的芬芳。不久,一点一点,一粒一粒,枝头悄然长出细小的圆果。没几天,嫩嫩的幼果挂满了枝枝丫丫。南风轻轻吹过,油光发亮的小柿子露出青青的脑袋,带着一闪一闪的笑意。在阳光和山风的爱抚里,在雨水与清露的滋润下,小果实渐渐长到鸡蛋那么大,成长为结实的果子。我挥起竹竿敲两个下来,啊,果汁又酸又涩,竟把两排牙齿粘住了。我哇哇地大叫着,母亲又急又笑。

  望着这些高高在上又青涩巴结的柿子,我心里长出一片不开心的野草。父亲慢条斯理地卷了卷旱烟,悠然笑笑,柿子没成熟,当然会涩,我们这里的大山土层薄,以砂石为主,你以为什么果树都能长?他坐在石头上,给我们讲起一段往事:我们这座山高且陡,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只有尺把宽的小路。村民用背篓或箩筐运出山货,到镇上换回日用品;肥猪则用独轮车捆着送出,一人推车,一人拉车,还有一路的猪嚎声。可当时的公路建设者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,战天斗地,逢山开石,遇水架桥,忙得热火朝天。那时候,生活很艰苦,建设者们白天就着酸菜汤吃红薯煮饭,晚上则打地铺睡在村民的堂屋里。野柿子,成了他们打牙祭的主要秋果。数年后,莽莽群岭中建出了一条蜿蜒宽阔的公路。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,建设者们要走了,村民们提着一篮篮红艳艳的野柿子和一株株小野柿苗送到他们手上……

  父亲说完这个故事,语重心长地告诫我:要在大山扎下根活下去,光好看不行,还要吃苦耐劳有毅力,才能茁壮成长。到了晚秋,野柿子熟了,它就会变甜。什么事都急不得,要慢慢积蓄力量,等候季节的来临。我默默倾听,父亲娓娓说来。那时我还是十来岁的孩子。自那以后,我学会了坚强与担当,懂得了什么是自强不息。上学的时候,我认真读书,手不释卷,是学校品学兼优的好学生。假期里,我和弟弟妹妹一道,尽可能为父母分担家务,放牛砍柴,插田打谷,洗衣做饭,样样农活拿手,是公认的懂事乖巧的孩子。后来,我们都考上了大学,参加了工作。多少个伏案疾书、通宵加班的夜晚,我总是想起高大挺拔的野柿树,想起甘美的野柿子,想起在田地挥汗如雨的父母,想起当年穿山越岭的建设者们。我知道,比起他们,我吃的这些苦真不算什么,唯有奋发努力,才能不辜负他们和大山的期望。

  又是一个落叶飘零、花果飘香的秋天,我回到大山。沿着山路慢慢走,看到许多野柿子树,挂着红彤彤的果实,饱满喜庆。柿树多高啊,我仰起头才能看到。我童心渐起,拾起一颗小石头朝树枝抛去,一枚果实啪地落在草地。拾起柿子,果实温暖而绵软。剥开薄皮,汁液甜美。我想,能在这贫瘠的大山生长的树,都是坚强的树。寒冷的日子,野柿子树披着冰雪,依然坚定生长。春风越岭,野柿子树绽放笑颜,回报大山以明媚的笑。风吹,它落花;雨落,它结果。当秋光洒满大山,野柿子不仅美得明亮,也甜得醉人。

  我吮吸着这清甜的柿子,忽然想到,野柿子是不是以这种方式告诉我:无论身在何方,都不要忘记大山,不要忘记自己是父母的孩子;无论在何时,都不要忘了来路,不要丢了初心。那么,做一株野柿树吧,在风雪中坚守,在阳光里灿烂,到了秋天结出一树甜蜜的果实来。

【作者:蔡英】 【编辑:罗亚坤】
关键词:夜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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