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 | 年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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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文 | 李武


  腊八后,父亲每晚都拿着账本出去,我们家的南杂店有些人赊了些烟、酱和醋之类的生活用品,一些人都是要等过年手头有了钱后才结账。一年将尽,父亲挨家挨户去收这点钱,多的也就几十块,少的十几二十块的样子,那时候的物价不高,累积起来,也算是个不小的数目。父亲每到一户人家,落座后主人便倒茶递烟,口里不断说着真不好意思啊,本来近几天就准备送过来的,父亲回答说没事没事,我也是看着就要过年,我们那个小店子属小本生意,也垫了不少本进去,还请多理解。父亲是吃完晚饭出去的,这家坐坐那家聊聊夜便深了,父亲推开一户人家门出来,雪还在密集地下着。山那边的狗吠隐约可闻,正此起彼伏叫着,不知道哪家的小孩,正划破夜空嘹亮地哭着,河对面的人家窗户里还跳动着一堆人影。年快到了,人们在灯下细数即将过去一年发生的一些历历在目的事,感慨时间过得太快。

  父亲推开家里的门已是深夜,进门后他便脱去外套,抖落几下身上的夜色和雪花,油灯随父亲的身影跳跃着,上面结满了灯花,母亲正在挑灯花,见父亲进来,立马起身到灶膛去帮父亲倒热水。父亲把冻僵的手放进热水里浸泡了一会,便坐在火炉边烤火。他跟母亲说,老吴赊的那点东西我们就不去问了吧,一个人生活着挺不容易。母亲默认地点点头表示同意。父亲的眼睛里跳动着一堆火焰,他再次翻开账本,拿起算盘还在规划明年南杂店的经营规划。我半寐在床上,佯装自己睡着了。母亲跟父亲说,几个孩子过年还是给他们添置一套衣服吧,去年过年都没给他们买。父亲将一只塑料袋递给母亲,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堆钞票,母亲将面值一样都分类叠好,另外拿出一部分给我们添置新衣。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落着,四周一片寂静。我伴着这个兴奋的消息终于沉沉睡去。

  南方的年很有仪式感。不但有新衣服穿,一般还会在腊八后开始做冻米糖。糯米提前一天浸泡好,滤干水后晾晒至不滴水,然后放入滚沸的油中炸至金黄色,再在锅中放少许猪肉,倒入麦芽糖搅拌均匀后再用勺舀了放入一个木框内,用木槌敲击,边上的用木板压实,然后用刀切成片。除了用冻米糖来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外,还有玉兰片、花生、糖果等,装满整整一个盆子,代表主人对来客的热情。

  一大早,我便被檐下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,一场大雪把整个村庄覆盖得严严实实。村里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被雪覆盖的路上,每个人的身上都被厚厚的棉衣裹紧。我喜欢站在屋檐下看那些飞来飞去的麻雀,喜欢看瓦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。炊烟四起,都是在为年夜饭做充分准备。过年,远方的游子都会回来,到时一家人聚在饭桌上,细数着一年的收成和经历,感慨岁月流转,来年又重新踏上新的旅程,再次融入新的一年新的生活。

  整个村庄被此起彼伏的鞭炮炸响的时候,除夕便来了。每家每户都在用心张罗着一桌团年宴,团年宴上一家人和和气气吃着饭,父辈们把酒话桑麻,远方归来的游子很久没吃到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,一年生计操持下来,一年也就只能吃这么几次。年,在游子们的心里格外重要:一整年的乡愁,一整年对家的眷恋,随着呼啸的火车靠近、消融。

  正月初一的太阳,照耀着整个村庄,雪慢慢开始融化,鞭炮再次响彻村庄,新的一年都互道着新年好,孩子们穿上新衣由长辈带着开始到各家拜年。我喜欢跟母亲到外婆家,我几乎是在外婆家码头边上长大的,喜欢看大溪河上不断有船经过,喜欢看船经过后水面慢慢归于平静的样子。外婆那时牵着我的手站在码头,不断有人上船下船,上船的是去县城的,下船的是从县城回来的,村里的年货都是由这些船运回来的。过年,那些船就停靠在岸,用一根竹篙撑在水底固定,再在船边上系一根大缆绳再次固定。我经常跑到船里面去看看,看清澈的河水里面游动的小鱼小虾。

  咚咚锵的锣鼓声传进耳朵,耍春牛的队伍来了,每家都点燃鞭子迎接新的一年新的春天的到来。接下来,舞龙和舞狮队穿梭在村庄,一直到正月元宵节后才会恢复往日的生活。

  我一直沉浸在小时候的年里,只可惜那时的年只停留在记忆里……


【作者:李武】 【编辑:张辉东】
关键词:年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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